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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进京篇第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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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三天三夜,应云手与元旬元时兄弟在道观直着脖子等到雪停。幸而大雪之后接连数日的大晴天,虽说天气愈加寒冷,若只蜷缩屋子里倒无大碍,如此又是十日。十日间,三人日日去道观外观望,终于察觉到路上的积雪化开些,外面渐有零星行人车马,再按捺不住,兴高采烈回房间收拾行李,预备要登程。闵真人担心他们走不惯冰雪路的,不懂辨识路途方向,脚下也不稳,万般不安全,硬生生留住。如此又过二日,不论行人车马均渐多起来,这一回他三个不论如何也要走了。

闵真人知这三个年轻人心思早飞去京城,该到分别时候,默默来到客房送行。元旬从行李中取出银钱,双手捧着恭敬送上。闵真人忙拦下:“我说过,留宿管饭都可,绝不收钱,也别借布施功德之名,假托神仙之意,我只喜欢你们的好故事。”

元时顿生提防,在哥哥与应云手两人身上扫视数遭。

闵真人似未察觉,自顾自道:“一胎而生双举人,再添上一个小小至交,你三人凑在一处就是绝佳故事,胜过古今多少传奇,再不须道别的。”

至此,应云手难免有些不舍:“待春暖花开时,我等返回家乡,路过贤州,必定还来拜见真人。”

闵真人终于开怀:“春暖花开时便是三位功名成就、拜官授印时,怎说‘回来’的丧气话。过一段时日,我要去京城见恩师,若缘分未绝,咱们京城再会吧。”

三人顶着晴好的大日头出门,照得满心都是欢喜,一路上开心闲聊起来。

元时倒骑毛驴,歪着身子与哥哥和应云手谈笑道:“这老头看着都一百多岁了,你们猜他的老师该有多少岁,若活着怕不是个神仙吧。”

应云手歪头寻思道:“我看他就是个神仙。”

元时嘲讽道:“若说京城重地,百族汇聚,万邦朝圣,各色才德贤至之人如林森立之所,那里住着神仙,我必坚信不疑,这等荒蛮地还是算了吧。再说,状元的学生未必都是状元,神仙的徒弟怎么必定是神仙呢,是吧,阿手?”

应云手只觉好没意思,打岔道:“可他几句话说得我心惊胆战的,你说他真会断人命数吗?”

元时两眼一翻:“你信他的!就会拿些因呀果呀,名呵利呵之类的车辙话吓唬人,就似我跟大旬,明眼人谁看不出我俩是一胎的兄弟,用他挑明借此教训。我跟你说,这老头虚实难辨,不似好人。京城也好,或是将来哪一天咱们回望江,仍旧路过贤州也好,不许你找他去,纵使遇见只装作不认得,少招惹麻烦。”

应云手笑笑,未再言。

元时虽打趣闵真人,却不敢轻视他的话,尤其他说山里不太平,善良的山民都躲藏深处,生怕盗匪寻着,盗匪也躲藏深处,如蛇伏击。因此三人离开道观时打包好至少三日的干粮,进山后加紧赶路,不论白夜不离大路,一路上看着火光人群就朝前凑,越热闹越好。如此心惊胆颤五天,终于出了聚贤山。下山时,三人于半山腰眺望,但见前方一片开阔,山丘至此消失无踪。大道小径纵横交错,村庄点点,人影绰绰,处处愈发鲜活起来,心底长吁一气,浑身都舒展开。

正月初三,应云手与元家兄弟相伴,终于进入京城,急急先奔府衙投状。当日值守的官员见他三个递送省试的状子,却不像个读书人的模样,倒像个脚夫,一身风尘满面灰土,嘴上喘吁吁,步下急匆匆,当即就笑出声来:“莫急莫急。我看看,哦,睢川府来的,原来是南方的士子。听说魏江刮好大的顶头风,贤州下好大的雪,你们是被哪一处截住了?”

元旬据实回答:“是贤州,我们到贤州的当晚就下起大雪来。大雪三日不停,封路十余日,还以为错过今年大试。”

官员道:“这才是朝廷仁心体谅之处,听说南边境况之后,朝廷降旨,大风延误宽限五日,大雪延误宽限十日,总计宽限十五日,你们还算南方士子中来得早的,后边不知还有多少呢。今年各州府递送的人多,你们趁着这几日好好安顿调养身心,专心预备大比,别辜负朝廷苦心。”

三人再三谢过。

出了府衙,三人终于松一口气,商量着去看看考试的贡院,因此顺大道一路向东游逛。在皇城东边,过两个街口,在街北可见并排矗立的数座公府衙门,贡院也在其中,此时院门紧闭,看不到里面情形,单看院门比睢川府的贡院宽敞不少,色彩也更鲜丽,落在他三人眼中,只觉震慑逼人。

元时禁不住啧啧赞叹道:“了不得!数日之后,咱们就要进到这里面去,若是运气好,再出来时也是那穿官服的老爷了。”

元旬抚颌暗喜道:“兄弟做官的,不论文武,前朝有好些,当今还没听说过。只要坚持下来,当今圣上一见这对兄弟,同胎而生,模样相同,觉得着实有趣,说不准当场就封大官呢。”说完,扭头看身旁的应云手面色不大好看,遂冲他笑一笑,翻手拍拍他,“我们一起。你的运数一向那么好,每次都在榜单最尾,这次也不例外。”

应云手心底感触颇深,正想说些什么,却听见身后车马嘈杂声中传出来一群二三十岁的男子高声笑谈,其中什么“破题”“策论”之类辞令无比清晰。应云手转身看去,那群人背对他们边谈边走,很快便跨进街对面不远处的一座驿馆中。应云手将驿馆指给元家兄弟看,元旬抚掌开心道:“朝廷想得果然周到,那边到这边不过数十步,而且全国的士子云集于此,倒是难得的机会。走,咱们也去。”应云手与元时欣然应允。

站在驿馆门口,应云手惊讶不已:“这里难道不是朝廷开办,转为士子赴京考试而设的,怎么还要钱?”

驿吏将他上下打量,听着应云手别扭的家乡口音,不住咋舌道:“瞧你说的,你们这些士子哪个不是挑灯夜读,读书人讲究又多,今日要净茶,明日要沐浴,用的灯油、吃的点心茶叶、使的净水,烧的柴火,还有给你添油烧火送茶水点心的衙役,哪一处不使钱,不找你要,找谁要去。这里可是京城,物价比不得你们家乡。若要住下,去里面柜上填写姓名家乡,算清房钱,先押一个月的,多退少补。”

应云手又追问:“到底是多少?”

驿吏伸出一个巴掌。

应云手长吁一口气:“一月五百文,比睢川府还强些,到底是天子脚下,素能体察民情。”

驿吏嗤笑一声:“一日五百文。每天十五文钱,还及不上一杯茶呢。这还是常房的价格,还有上房,天房,看你应该也住不起。”

应云手争辩道:“这也罢了,为何上来先收一月的房钱,算什么道理!”

驿吏已显不耐烦:“什么道理?从今日起,到二月底放榜,我还少算了,除非阁下没能坚持下五场,提前开拔。不过凡来考试的士子,谁愿触这个霉头,提前诅咒自己呢。另外,我说的只是房钱,茶水点心,沐浴所用热水、浴皂、头油,衣服浆洗皆单算,每晚灯油有数,多添的灯油也另算。至于其他跑腿递送之类,可不能白白指使。”

应云手仍不甘心:“那一日三餐也另算钱喽?”

府吏实在再懒得回答。

元旬看着门内门外始终有人好奇朝这边眺望,忙规劝道:“既然出门在外,省不得许多。包含睢川府在内的各州府考生都在,大家日常一起商讨岂不便宜,况且距离贡院又近,考试出门不慌张,纵有消息也能早些知晓。”

应云手涨红了脸,吞吞吐吐道:“可这价钱实在,哎,算了,我还是出东城,到外面寻间房舍罢了。考试那日城门开得早,进城一条直道就到贡院门外,不会耽误了。”

元时闻言暗底下拿手肘杵一杵哥哥。

元旬为难道:“抱歉,这一趟进京,我兄弟尤其是小时,当势在必得,实在不愿因着吃住小事耽误前途,纵使多花些钱也甘心。阿手,要不你先别跟我计较,我帮你垫付下房钱。”

应云手断然谢绝道:“我应家岂是好占人便宜的。况且你也知这次上京的钱是……我的颜面已经在望江就被践踏无存,哪能在京城再由我自己继续践踏。大旬、小时,咱们暂时分别吧,告辞。”说完,朝着元家兄弟一拱手,牵起自己骑乘的那头毛驴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元时望着应云手的背影,唯有淡淡叹息。元旬转而向驿吏,从腰际隐袋摸出一角碎银子,双手捧着高高递上去:“这一月有劳大哥了。我弟弟一向身子弱,远路奔袭而来有恐不适,还望大哥照顾,与我兄弟一间朝阳的屋子。”

府吏大手一伸,毫不犹豫抓过来,掂一掂,笑道:“好说,好说。”

元时立时朝哥哥腰间一翻,从隐袋里掏出又一小角银子,照旧地上去:“我等自睢川府远路迢迢而来,还望大哥乐善好施与我兄弟方便,就近凑个同乡熟人,万事好照应。”

府吏爽快接下:“你两个确实比你那小犟同乡明白事理。看你们千里跋涉到此,亲友不靠,也是可怜。有间房舍虽说背阴,不过,”府吏将身伏下,低语道,“那个房间后面一墙之隔的是间朝阳的大屋,住的那二位身份有些不寻常,小心隔墙有耳。”

元旬与元时惟有千恩万谢,对着府吏再拜又拜。

应云手自与元家兄弟分开,顺大道一路出东门,边走边打听,终于打听出一个地方有间空房舍,欲找人同住作伴。应云手按照指点过去,满眼尽是荒芜,田垄间秧苗尚未生长,只有倔强不屈如蒲公英,自苦寒未销的地上钻出来,顶花戴蓬。这里不知是谁家菜地,安排一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家人在此看守,作伴的只有一头孱弱的老驴。说是房舍,其实勉强算得草棚,矗立田地外沿,共有三间,老丈住中间一间,老驴住朝阳的一间。应云手与老丈谈妥,数着钱小心送与老丈,终于换得朝阳的那间,老丈将老驴牵去最末一间。应云手到此,一则这里实在看没有多余棚户安置毛驴,二则赁一日须付一日的钱,安顿好行李就牵着自己那头驴出去还了。

白日,老丈带着老驴出去驮水、灌园、锄草,应云手自在房中看书。中午和晚间,老丈煮一锅饭,切些盐干的萝卜或是就地采些蒲公英下饭,与应云手共享,日子着实清苦。然应云手看到菜地的一刹,心中记忆一朝翻涌上来,往事历历,他却望着地上的蒲公英愈发坚定下意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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