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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少年篇第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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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手!”

“阿手!”

河畔垂柳下,一名探身向水中的六岁的男孩本来沉浸游戏中,闻声急忙起身。

“阿手!”接连又是稚嫩一声。

男孩赶紧转过身子,顶着那纵使在柳树阴影下仍被正午日头并河水浮光晃得赤红的小脸,一双眼睛似舀起两汪河水,与水波一色,眸中灼灼似星落。眼时男孩的一双半旧鞋子早被甩在堤坡上,双袖绾至肘以上,裤管绾至膝以上,却仍糊满湿泥,从手至臂,从足至胫,更似才采挖出来的莲藕一般,一只小手紧紧攥牢什么东西,只留半截身尾在外,仍不屈扭动着。男孩刚要开口说话,忽觉被水珠迷住眼睛,抬手背就擦上去,却画了满脸泥花。男孩不管不顾,顺声音开心跑上河岸,一连高声唤道:“干什么去了?等你这半天也不来,快看看我抓住什么。”

对面出声呼唤他的也是一名男孩,比这个“阿手”高出半头,身形却更细,浑身装束更为整齐。看到伙伴急迫的神色,他也不动,只是低声喃喃道:“我要走了。”

阿手当即拉住对面孩子衣襟,不解问着:“你不是才出来?可是你娘又骂你了?”

“我要去了,今后再不住这里。”

“去哪里?”

“我叔父来接我了。”

“你娘怎么办,也一起去吗?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你,可还回来?”

小伙伴扭转头看看身后,再难回答。

阿手原本一颗心思都在伙伴身上,这才注意到,原来伙伴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大人,应当就是所谓的“叔父”。那大人扶着孩子肩膀,轻柔唤一声:“走吧。”男孩听话,顺着大人的手依势转过身子,顺从跟随大人离开河岸。

阿手在他们身后追着大喊一声:“小感!”

那一大一小顿住脚步,小的扭头看一眼阿手,旋即又被大人拉着衣服带走了。

阿手看着对面的一大一小并排行了十数步,登上一架等在路边的马车,那大人上车时歪头对车夫吩咐些什么,车夫当即扬鞭驱马,马车缓缓而动。马车顺大路朝前走,阿手仍旧赤脚立在原地,双拳紧攥,拳里小小生命渐渐没了动静,他也不顾,目光一直追随马车而动,身子一直跟随目光而转,直至一排大树挡住视线,马车行至大树那边,再看不到。

他小小脑袋琢磨不明白这里面的缘故,只恍恍惚惚忆起:一年前,仿佛就是这样一架马车,从那行大树下走出来,马蹄的的,顺着大路走过他的面前,未做停顿向前而去。此乃县城的一条主道,每日经过的车马不计其数,那架车也未见稀奇特别,阿手却觉得心底似受感召,招呼伙伴不再玩耍,亦追随马车而去。

马车终于在一处大院落前停下。阿手认得这座大院落,在县城里它是最大的一家,百姓皆呼“秦家大宅”,日常总是大门紧闭,极少见人进出,神秘异常。倒是秦家大宅东边,紧挨着大宅的一座略小的院子,才是阿手日日必去的。大人们都说,那是秦家花钱办的书院,也是他家花大价钱从外面请来的曲先生。大人们还说,那曲先生可是中过状元的,极有本事,跟着他的学生中还真有中举的,成了县城里一件天大的好事。从那之后,跟着曲先生的学子越来越多,再后来,曲先生不止教授举业的学生,开始招收启蒙的小学生。

本地孩童不须缴纳学资,只要回答得出曲先生问的几个问题,依着曲先生的要求写一篇字,曲先生听过看过,说你有悟性,是个读书的料子,便能进去学堂跟曲先生读书,被曲先生挑剩下的只能去县衙旁的公塾。就在去岁开春,刚满5岁的阿手也跟着父亲去了学堂,父子俩特意换上过年时才裁的新衣。父亲还携了好大一个包袱,进去就把包袱放在门口地上,实在是房间里除了曲先生手旁的一张书桌,其他地方都被大小包裹挤满。阿手在家跟着父亲学过几句经典,不算多,难得在曲先生面前卖弄一番,又被曲先生要求立在桌旁写了十来个字,曲先生边看边拈须点头,抬头时似不经意瞥到他家带来的包袱,打量他父子一身穿戴,手抚阿手头顶,和蔼道:“后日来上学吧。”阿手自此留下。每日上学放学,学堂前最是热闹无比,可那些孩童再如何吵闹追逐,也只敢在学堂大门里外,秦家那边空寂瘆人,孩子们万不敢过去。

数日前,秦家大宅终于来人,似乎还有些别的不寻常事,布置得亦是热闹远超寻常却不好看,落在本地人闲谈中,很是值得咀嚼玩味。阿手不论在家在外面都听大人说过,他未曾着意。不管秦家有天大的事,都与他无干,学是日日必上的,功课是日日必做的,挨曲先生打罚必是无人替的。

今日,也是托秦家来人的福气,曲先生难得告假,留下几名小厮看守学堂里数十孩子,许他们自行温习功课,却不过白白叮嘱。那些孩子正在启蒙年纪,最是淘气无比,见曲先生走了,小厮不能约束,谁肯安心留下。阿手联络上素日要好的两个,猫腰潜出学堂,直奔素日最喜欢的河边浅塘。三人本来玩得开心,不料阿手被马车吸引去注意,那两个被阿手吸引去注意,游戏无奈中断。

阿手他们三个一路尾随马车直至秦家大宅门外,看见往日空荡荡的地方一下子变出好些人,有的进进出出搬东西,有的只是立在门口,还有的簇拥着方才的马车。三人观望间,就见从车上由人搀扶着出来一名妇女,瘦瘦弱弱,手挽手牵着一个比自己年纪略大的男孩,两人都是满身的白衣,头缠白帕,一前一后下车,并排往里走。

孩子们一时忘却别的,纷纷好奇跟上前,忽听那边高起一声吆喝:“哪家的孩子,莫要过来!”三个男孩吓得立在原地,却看白衣男孩闻声转头,回望他们一眼,旋即又转回头,跟着其他大人一同进门去了。

阿手灵机一动,带领伙伴转身绕进学堂,先远远偷瞟一眼屋子,里面仍未有曲先生的身影,许是还未归。屋子里除却素来老实的几个趴伏桌上,低垂着头踏实抄书,几名小厮在书桌中间来回穿梭,负责斟茶递纸,其余孩童影子也不见,阿手三个放心直奔后院。

后院西墙根有一盗洞,看大小方圆,当是一条大狗所挖,日常被蒿草掩盖,他三个在草丛中扑促织时发现,却从未注意到大狗身影,因此当做一件好宝贝,小心以柴草堵住,三人当即抽草盟誓,谁也不许说出去。盗洞从学堂直通秦家花园,他三个也小心翼翼爬进去看过,里面荒芜无人,只一树一树的麻雀被脚步惊动,扑扑棱棱吓得满心怔悸,因此不敢逗留,急急又钻了回来。这一回,因着秦家来人,反倒激起孩童二十分的好奇,三人一合计,重新扒开盗洞,一个一个排队爬着钻了进去。

花园布局与上次所见一样,里面花木依着季节荣枯轮转,却再不见满地枯枝落叶,甬路潮湿干净,当是才扫洒收掇过,旁边泥土更是湿润,分明有人认真灌溉,处处也有些生机,落在三个孩子眼中不再处处可怕。三个孩子由此壮胆,沿甬路往花园外面走,才绕过一个圈子,就听外面起一声温柔叮嘱:“只在这附近散散心,千万别走远啊!”

这一声分明是个年轻女子,不似方才大门口的那个吓人,只是三个孩子做贼心虚,本就担着几分胆怯,这一下又添心惊,还未看清那边的人,一条浑黑大狗猛地窜出来,朝着他们就扑了过去,最后一份意志也吓没了。那两个一声“哇”憋在胸膛里出不来,化作一腔蛮力,催促着双腿不要命地朝来路往回跑,争先拥挤着钻过盗洞,一口气跑回学堂。直至此时,那两个孩子才恍惚察觉,阿手竟没跟上来。

阿手也怕狗,当此万钧之际,腿软脚虚竟至一步也迈不动,心底却忽然生出一股凛然正气指使自身朝着大狗发令,一口气喝道:“坐……坐下!”

大黑狗显然被阿手遍身正义镇唬住,竟乖乖收住脚步,一屁股坐在阿手面前,张着大嘴吐出深红舌头哈哧不止,涎液顺舌头流至地上,浑然天成的一张呆脸。阿手当即错愕,试探着又指挥道:“趴,趴……趴下。”

大黑狗果真听话,两条前腿就地一伸,老实趴在地上。

从大黑狗来的方向,于花丛间蹦跳着走出一名白衣男孩,正是方才在秦家大宅外所见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,正是方才那身衣着。白衣男孩不置信看看地上的狗,抬头又看看阿手。

阿手这时才放下一颗心,自己差点就地跪倒,终于顾及吞咽一口气,心底霎时迸现一个念头:那盗洞,果真是有主人的。

白衣男孩喝退黑狗,两人之间再无阻碍,阿手终于看清楚男孩模样。他的五官不算小,略尖,面庞身段都带着几分怯意,似一只初离巢的小狐。

阿手反客为主质问道:“你家的狗?干什么不拴好,放出来咬人!”

男孩看着阿手,一时没回答。

阿手索性大方问道:“你也是秦家人?”又是一句明知故问。

男孩轻点一点头。

“你家人可让你跟我玩?”

男孩略歪头思索,又点点头。

“我可能来你家找你?”

男孩回头看看花园远处,再转过来却只是摇头。

阿手咬咬嘴唇:“你认得学堂吗?”

男孩依旧摇头。

阿手歪身子朝着西边指示道:“你去那高墙底下,钻洞过去就是学堂后院,去那里找我们玩耍,别告诉他们大人知晓,也别被曲先生撞见。”

男孩听得明白,终于略展颜。

阿手不住提点道:“记住,我叫应云手,你可以唤我阿手,大家都这么叫。若我没在学堂,你出学堂左转,顺七尺巷向北,寻千锦坊,他家赁的我家前院,我家就在那后面。若是还没有,你就顺大道去河边寻一颗歪脖老柳树,树下一个浅塘子,我一定在。你可能记住?”

男孩郑重点点头。

阿手不敢耽搁太久,一怕秦家人发现,二怕好友担心,三怕曲先生忽然回去,四则还惦记着河边他们的小游戏。他转身要走,却猛然想起一事:“不许带着那条狗来啊。还有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小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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