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二章

距离飞船降落在这里已经过去了三天，尽管格里特一直在努力，但是除了最开始对精神力初级的探寻之外，他并没有别的收获。

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，他决定出去看看。

正巧外面的风沙小了很多，这次格里特往更远的地方走了一阵，发现风景依旧没什么变化。

看天气短时间内不会再起沙尘暴了，他干脆原地坐下，换个环境体悟自己的精神力。

“要试着把自己的精神力发散到周围环境之中，将这股力量作用于周边的事物。”

星网上是这样说的，格里特尝试了好几次，和之前一样以失败告终。不过现在他的五感敏锐度确实有了很大提升，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风向的微小变化。

隐隐约约的，有兽类的吼声夹杂在风里，应该是离得很远，他听不真切。属于恒星的光芒越来越弱，夜晚即将来临，格里特站起身，打算回到飞船里。

虽然他很早就有所警觉，不过星兽的移动速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。风里的血腥味加重了，与之袭来的还有愈加清晰的嘶吼声。

风沙也随着光线的减弱渐起，强化过后的双眼依旧难以在这种环境下视物。多年积累下的战斗本能在这一刻被唤醒，格里特猛地往前翻滚，下一秒，他原来所在的位置被一个巨大的身影占据。

这只星兽眼珠通红，长的很像虎类，如果不提它如同象类一样的体型的话。

格里特身上倒是配了枪，不过他不敢贸然开火。如果打不透它的皮肉，反而会激怒它。

星兽刚才吃了一嘴空气，它翕动鼻翼，试图找到逃跑的猎物。趁着它放松警惕，格里特悄悄从长靴里抽出匕首，三下两下脱下外套，向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用力一丢。

衣料擦过星兽的皮肤，它一扭头，狠狠咬住了外套边缘。不是想象中食物的味道，它的耐心告罄，疯狂的把衣物撕成碎片，吼声愈加巨大。

此时格里特成功绕道了它的后方，担心一只手力气不够，他双手握紧匕首，大力刺向它的后腿。

匕首是用金刚石做的，但却仅仅让星兽的皮肤裂开了一小块。眼见没得手，格里特迅速后退。

与此同时，星兽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完全激怒了，没了其他东西的干扰，它成功辨别出了猎物的方位，迅速转身，向格里特的方向跑动。

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的，更何况他还是个刚刚痊愈的残疾人。格里特索性停下来，不和他比速度，对准星兽的眼睛，掏出腰间的枪，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。

他对自己的准头有信心，之前做探子的时候，他放过不少暗枪。包括这几年，他偶尔也会坐着轮椅去靶场，在管理员的允许下过过手瘾。

一枪即中，星兽脆弱的地方炸开，吼声让格里特面前的风沙又迅疾了些。

格里特乘胜追击，又连续开了三枪，分别对准了它的另一只眼，鼻子，和头部。

和他之前推测的一样，子弹打到头上就和打到石头上一样，被迅速弹开。打到鼻子上的那刻倒是很成功，一下就见了血。

这星兽十有八九是靠嗅觉行动的，格里特想，他没再恋战，赶紧往飞船的方向狂奔。

幸运的是，飞船距离这里没有很远，坐到驾驶位上，格里特不停喘气。

那星兽很是顽强，跟了过来，但他皮再厚也敌不过飞船的炮弹。轰的一声，这里又剩下了格里特一个生命体。

来这里这么多天，任务倒是没什么进度，麻烦却惹了不少。要不是因为这颗星球的磁场会影响探测器，哪用得上派人来找。

格里特叹了口气，刚才在和星兽的战斗中身上也有了不少擦伤，他简单处理了伤口，回到休息室，躺在床上休息。

他做了一个梦，也有可能不是梦。

梦里，他仿佛站在云朵上，俯视着这颗星球。在他的眼中，这里的每一粒沙都有了清晰的轨迹。而在沙的下面，有很多人在走动。

这一定就是他要找的了，格里特想，那我该怎么进去呢？

画面一转，地面在他眼前铺陈开来，地表的纹路像地图一样明晰。在这里的某处，没有沙子只有薄薄的一层，那里就是入口。

格里特猛地睁开眼，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。可梦里的一切却那么真实，他决定试试。

今日的风沙依旧很迅疾，格里特带好护目镜，朝着一个方向走去。其实他也不知道梦里的场景在哪，但是直觉告诉他应该往那边去。

果不其然，风沙神奇的减弱了不少，这里只有一小层沙子。他成功找到了暗门，但不敢直接进去。

叫做精神力的东西在他大脑深处游走，格里特再次尝试把它调动出来。本来没报希望，但这次还真的成功了。

剩下的就很简单了，格里特运用精神力探测到了下面的人，并无师自通的入侵了他们的精神海，成功潜入进去。

格里特以为自己多年未接过任务，这些流程一定会出岔子，但是，每一步他都完成的跳不出错，之前在星盗那里锻炼出的本领竟然熟练的让他感到害怕。

他将了解到的信息传了回去，李行之没说什么，只是让他开飞船回去。

格里特不知道自己完成的好不好，被中将叫走的时候，他连遗言都想好了。

无论是在哪个方面都非常有压迫力的高级哨兵，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，就让格里特出了一身汗。

谢怀静静的听着副官的汇报，期间李行之偶尔会让他来阐述情况。

“具体就是这样了，中将，您看，这人怎么办？”

谢怀此刻才有了动作，他翻看着格里特和星兽对战时候的录像，随之关掉光脑，站起身。

格里特的身高只到谢怀肩膀，这人站在他面前，一言不发，十分吓人。

“战斗的动作太慢，衔接的也太差了。探听消息的水平倒是说的过去，但要是想跑到帝国研究所挖消息，还差太远。”

李行之对谢怀的举的例子苦笑不得，站在一边看热闹。

“我以后依旧会派你出去，但不一定只是让你做探子。”谢怀绕过格里特，走到门口，“高级哨兵就当个侦察兵也太可惜了，跟着李行之，好好练练你的身手，把各项机能提上来再说。”

关门声响起，屋里剩下两人。

见格里特低着头，李行之凑过来，“恭喜啊，中将认可你的实力了。”

格里特猛地抬头，“真的吗？我感觉不像。”

“你不了解他，这就已经很不错了。”

格里特开心不起来，“我做的好有用吗？无论如何我都是星盗出身，没干过什么好事，顶多杀的人比别人少点，怎么可能会用我？”

还有一句话他没说，看到这种人能力变强，难道不应该直接杀了以绝后患吗？

李行之摇头，“帝国最珍惜人才，你这种程度的精神力实在不多见，杀了可惜。”他顿了顿，继续说：“人都有很多逼不得已，在不同时期做不同地点事。别想太多，在你之前那种地方生存，本来就不容易。更何况，想要在星盗治理的星球上过得好，我指的是那些中心区的平民，又有多少和星盗没有勾结？”

他拍了拍格里特的肩，“那儿没什么好人，只能说你倒霉。总之呢，以后你就好好跟着我们干，多做点贡献就好了。”

格里特不知道这些话里有几分真，但眼下，他没有别的选择。

李行之打开门，“行了，你跟我来，先去新兵营里练些日子，让我看看你的实力。”

接下来的每天都很累，新兵的魔鬼训练不可小觑。每日每夜的巨大消耗让格里特没有胡思乱想的力气，基本一会宿舍，都是到头就睡。

在这里，他收到了系统的训练，身体的更方面都有很大提升。最重要的是精神力方面，格里特终于体会到了所谓“高级”和普通人的区别。

神奇的是，和肌肉量一同增加的还有他的身高。就算之前长期营养不良使他比同龄人矮小，但参加训练的时候他已经19了，长高也不太可能。

医生给出了解释是，不要用平常人的眼光去揣测高级哨兵和向导的极限。

当然长高还是让他很开心的，现在他对上中将，总算可以平视他的鼻子了。

格里特的进步都被看在眼里，终于，谢怀再次叫走了他。

两年的历练让他自信了不少，这次他没有躲闪，直直对上谢怀的眼睛。

“你变强了。”

“是的，中间。我有信心完成任务。”

谢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，“如果我说，这次不想让你出去做任务呢？”

格里特一头雾水，心想他真是永远看不透这个人，“那我能为您做些什么？”

谢怀笑了，这是格里特第一次见他这样，被吓了一跳。

“我需要一个助手，当然，不是副官那种的。”面前人像是很无奈似的，“现在是皇权更替的时期，蠢蠢欲动的人太多了。我需要有人帮我盯着贵族那边，以保证五王子顺利继位。”

格里特被这一番话说的一愣，这个发展是他属实没想到的。

谢怀继续说：“这些东西你不懂，但可以慢慢学。至于我的目的，随着你越来越了解皇室和贵族，你会明白的。”

格里特当然不是疑惑他的目的，“我知道。可是，为什么您会选我做这样秘密的事？您手下应该还有不少高级哨兵，选一个战俘，这不合规矩。”

“因为你和我很像。就算是你最落魄的时候，丧失求生意志的时候，我也能在你的眼里看到未来。”

“未来？那是......”

过去种种不堪重现，格里特想到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，又想到被关在帝国大牢的时候，他的眼里，又有什么呢？

是不甘。确实，他曾在很多个瞬间想过死亡，但内心深处是浓重的不甘。

凭什么我出生在垃圾堆里？因为不甘无光的未来，所以我杀了人，我加入了星盗。

凭什么我要被做出头鸟被帝国军杀死？所以我要逃跑，不肯做困兽。

凭什么我成了残废，成了战俘？所以我不想屈辱的活着，第一次觉得死了也挺好。

凭什么我又被某名重视，被迫去执行艰难的任务？所以我没有放弃，即使什么都不懂，也试图在那漫天黄沙的世界里找寻渺小的希望。

来到现在，没日没夜听话顺从的训练是为了未来的觉醒。我从来没有屈服过命运，所以我用尽全力让活着的日子变得如意。如今面对一个改变未来的机会，我不想放弃。

眼前人的目光渐渐变了，谢怀站起身，直直的和他对视，“你应该想明白了。”

“是的，中将。我愿意做您的助手。”

“很好。那从今天开始，你会重新成为我的管家，明面上作为谢家宅邸的主管生活。”

格里特没有对谢怀的说法表示任何疑义，很快切换了自己的身份，“没问题，谢先生。”

谢怀满意的点点头，在他走出大门的一刻，轻飘飘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：

“每一个罪人都有未来。我信任你，也希望你可以交付你的忠诚。”